聯合報社論／以伊戰爭快速收場，但後遺症無窮

以伊宣佈停火，各界對川普處理危機的手腕刮目相看。圖爲川普25日在荷蘭海牙出席北約峰會。 （路透）

以色列與伊朗的戰爭，在美國空襲與伊朗的象徵性報復後，迅速收場。本來全球繃緊神經，擔心伊朗會狂轟美軍中東基地，甚至封鎖荷莫茲海峽，使戰爭升級。如今以伊宣佈停火，各界都鬆了一口氣，也對川普處理危機的手腕刮目相看。但回顧這場危機，有許多值得玩味之處，也有令人憂心的後遺症。

川普下令空襲伊朗，看似可能擴大戰事，卻反加快雙方停戰的腳步，令人意外。以色列誓言要摧毀伊朗核設施，但它本身沒有能力完成任務，必須讓美國幫它達成目標。美國浩浩蕩蕩出動Ｂ２隱形轟炸機，搭載十二枚「碉堡炸彈」，將三處核設施炸到不堪使用。如此，既根除了伊朗的核能力，也削弱以色列繼續攻伊的藉口。

伊朗最高領袖哈米尼年已八十六歲，仍大權在握。美國發動空襲，目標是摧毀伊朗核設施，而非斬首哈米尼。川普還要求以色列不要碰哈米尼，讓伊朗保持既有指揮系統，以便談好的廢核協議有人拍板，並能約束軍方與革命衛隊勿對美軍基地胡亂報復。

據ＣＮＮ報導，美國轟炸前，已透過秘密管道知會伊朗，使伊朗在轟炸前先移出人員和濃縮鈾。這是否意味，美伊兩國在聯手演一齣戲？接下來的發展，同樣耐人尋味。伊朗也必須報復美國，才能對國內交代，於是就在川普宣佈停火前數小時，伊朗向美軍駐卡達空軍基地發射了中短程飛彈，儘管多枚命中目標，美軍卻無傷亡。川普在推文透露，伊朗發射飛彈前，先通知了美方。伊朗也聲明，已報復了美國對核設施的攻擊，「但不會對卡達造成威脅」。美國與伊朗的對手戲，行禮如儀。

事實上，卡達恰恰是兩國居中協調停火的要角。川普告訴卡達總理，以色列已同意停火，並請卡達協助說服伊朗接受停火協議。卡達總理隨後與伊朗官員通話，伊朗也同意美國的停火方案。

一場兇險的大戰，能迅速化解達成停火，對全球都是好事。但這種「鋸箭式」的處理手法，箭頭還留在伊朗身上，未來勢必發炎潰爛，後遺症仍不少。

第一，美國雖摧毀伊朗三處核設施，但事先轉出的高濃縮鈾去向不明，國際核監控機構仍找不到其具體位置。伊朗的核野心雖暫時受挫，卻未必死心，反而可能更加強秘密研發核彈的決心。伊朗已擁有相當的核技術，雖然多名頂尖科學家遭暗殺，仍有學生輩會接棒，也會找到新的地點重建核能力。經此一役，伊朗也明白，唯有擁核才能嚇阻美國與以色列未來的攻擊。

第二，要解決伊朗擁核的釜底抽薪之計，當然是政權更迭。近年來西方對伊朗制裁生效，民衆對政府不滿，從選舉舞弊、到強迫女性戴面紗，抗議活動頻繁；但西方國家只敢聲援，不敢直接支援內部革命。如今以美聯手空襲，反而激發伊朗的民族主義，反外國勢力的情緒高漲。美國不敢出動地面部隊，但要以空襲促成政權更迭，無異緣木求魚。讓伊朗神權政體延續，一定會持續支援真主黨與哈瑪斯之類的組織，對中東和平的威脅永無了時。

第三，美國與以色列看似風光戰勝，其作法卻爲輿論所不齒。美國一邊與伊朗談判，一邊又被以色列裹脅參戰，法國就批評美國的轟炸違反國際法，更多國家也頗不以爲然，視爲伊拉克戰爭的翻版。而以色列攻伊，則被譏是爲了轉移國際對它在加薩進行種族滅絕的注意力，加速對加薩巴勒斯坦人的清洗計劃。

川普宣佈的停火計劃生效前，以伊雙方已互控違反協議。協議能否維持還在未定之天，但後遺症已經顯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