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小品文】解昆樺/玻璃鎮紙

那是一個多雨的午後。

我獨自坐在老先生那間,像是柑仔店一般擁擠的書房裡,或者說是像物流倉庫一樣的地方。窗外的雨聲,聽起來像是遠方無數細小的昆蟲在振翅。

桌上壓了一塊玻璃鎮紙。那裡面封存着一朵早已乾枯的、不知名的小花。

「你看,」他說,「這就是時間的標本。」

我盯着那朵花。花瓣邊緣那種帶着鐵鏽色的枯黃,呈現出一種令人心痛的捲曲。一朵花也有成住壞空,花定止在如此衰敗的一刻……向內捲曲着,或許就這麼自我擁抱,試圖守住最後一點自身虛無的香氣。

比起靈魂是窗,我更想說靈魂始終是間沒有窗戶的房間。我想,這塊玻璃鎮紙就是那樣的房間。花朵在裡面,永遠地開着,也永遠地死去了。它不需要外面的光,它自己摺疊了韶光年華。

「很美,不是嗎?關在裡頭,連時間的運作,都徒勞無功。」老人看着我對透明鎮紙的凝視神情,彷彿把我看成另一方鎮紙,如此說道,並將它遞給我──

我的指尖觸碰到玻璃冰涼的表面。那一瞬間,指尖的觸感彷彿傳遞到了心臟的某個角落。一種銳利的、近乎悲哀的潔淨感。

我們就這樣坐着,聽着雨聲。世界在外面被雨水淋溼、摺疊、扭曲,而在這塊小小的玻璃中,時間停止了,形成了一折永恆的、悲傷的褶皺。一些昆蟲的翅膀,也應該被打溼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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