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師長心情】許雅惠／葡萄成熟時

葡萄成熟時。圖／許茉莉

豹子是我班上一位自閉症的孩子。思緒常呈現漫遊狀態，不時自言自語沉浸在魔獸世界，專注力不到兩分鐘，挫折容忍度偏低，不盡人意時會對自己發脾氣，用尖叫表達抗議。每一天都有即興演出，教室瞬間像火山爆發，一下子氾濫成災。

儘管有實習老師的幫忙，但我們都爲豹子耗盡了太多能量，開學一個多月便讓人感到心力交瘁。輔導室知道我的難處，適時伸出援手，並建議我可以邀請豹子媽媽入班陪讀。

當時戴着假髮的豹子媽媽已抗癌多年，欣然同意陪孩子上學。我爲母子倆安排兩套高度適中的課桌椅，坐在既能專心上課又不擋住其他同學視線的位置，親師之間展開兩年看似漫長卻又短暫的校園生活。

小一的生活課要學習如何掃地、擦桌椅、洗抹布。豹子偶爾偷懶賴皮，但我們的共識是「對孩子不縱容」，午餐後的洗碗、放學時收書包都讓他自己來。做得不完美沒關係，我們欣賞的是孩子獨自完成的「過程」。

有了豹子媽媽的神救援，豹子上課自言自語的情況變少，飄走的思緒被拉回；她拉着孩子的手，指着課本一字一句地念，豹子漸漸跟上進度。

下課時，豹子媽媽陪伴孩子跟大家玩「鬼抓人」，好讓豹子在遊戲中學習人際互動，情緒管理明顯進步。豹子媽媽還不時從量販店購買文具、餅乾或棒棒糖，提供給老師當獎品，小朋友因此受惠，也更加接納他。

有豹子媽媽在的日子，我的教學得心應手，但每隔一陣子她就得去醫院做化療。

那天我到豹子家探視，虛弱的豹子媽媽看我帶來有機葡萄，含笑指着院子裡的葡萄藤，說：「你看，那是我多年前生日種的，我每年都看着它長出新芽，告訴自己又多活了一年……」

兩年陪讀時光很快過去，豹子離開我的班，升上中高年級後，我在忙碌的校園內見到豹子媽媽的機會愈來愈少。衷心希望那葡萄能持續展現旺盛的生命力，陪伴鼓舞豹子媽媽，年年見得到葡萄成熟時。